找工作人员咨询了一下,办了个阅览室月票,程小昱怀着热切的心情去里面按目录找书去了。
首选的当然就是关于细胞、基因的书。市图书馆馆藏量很大,相关的书籍有数排几万册,而且相当比例的还是外文书。胖子就是个土鳖,他哪见过这种阵仗啊!乡下小学就有个多年之前应付差事搞出来的读书角,拥有图书不到一百本,还各种缺页……虽然预感到此行不会太顺利,这种完全是不知从何入手的苦逼感仍然让他傻在了原地。
一时间本来就不大舒服的身体更加渴望罢工了。
这个区域因为都是专业书籍,反正就是一般成常人不会涉足的,所以零星的几个读者都是那种戴着眼镜,一身学霸气息的中青年。胖子出现在这里,带着一脸空茫的傻逼表情,那种违和感就别提了。
说起来,他年纪还小呢,身高一米五几,球状白团子身材,圆乎乎的胖脸,穿着浅粉色t恤,浅蓝色竖条纹短裤,浅棕色凉鞋,背着一只纯良无比的双肩包……他去儿童彩图区都不会这么显眼。以至于好几个沉溺于学术中的学霸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,并替他环顾了一下四周,以确定这小胖子是来找谁的。
输人不输阵。胖子淡定的挺了挺胸,走上前去,抽了一本比较顺眼的大部头,捏着鼻子低头翻看。
什么鬼啊……
那些弯曲的超级陌生的符号都是说什么的?他怎么这么倒霉,随手一抽就是一本外文书!应该不是英文,因为他好歹是会背26个字母的,这本书里却各有增减……
他注意到有几个人看向他这边,一副眼珠子都要掉了的样子。胖子心中腹诽,看、看个屁啊!这么不专心是好好学习的态度吗!但虽然肯定是丢人了,程小昱却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个性,他又淡定的翻了几页,就想着将书放回去,好歹换一本中文的呢!
“%¥……&*###¥?”一个音量很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,这会儿胖子正全身心的凹造型,以免自己的形象崩盘的太惨烈什么的,哪想到有人走路不带声音的过来突袭他,吓得手一沉,差点托不住那个大部头。
他费了老大劲才没有立马将脖子扭过去。程小昱想着,也不知道是哪国的鸟语,看来是个外国友人。他自己不在乎面子不要紧,可不能在洋鬼子面前漏了怯——作为一只纯土鳖,他长这么大没近距离接触过外国人,和广大土鳖们一样,他延续着百年传统,称呼他们为洋鬼子——程小昱将大部头搂在胸前,转身。
头抬得高高的,以至于露出了惨烈的双层下巴。
出乎他的意料之外,面前这人黑发黑眼珠,光看外貌可半点不像洋鬼子啊!
程小昱根本不懂人家说的是啥,只板着一张脸,气势惊人的直视着他。
说起来,从小到大,‘少说话板着脸’已经是程小昱最喜欢用的装逼技能了。他这人早熟且狡猾,很早就意识到,想要镇得住场子,必须不能咋咋呼呼,遇见什么事儿,面对什么人,你要沉得住气,不说话不笑,用气场镇住对方,然后才好继续谈判啦干架啦,不会让人小瞧你。
而这条经验,也是用血泪教训换来的。难道他不想成为那种‘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’的人物吗?可奈何乡下小屁孩都没文化!个个只会看表面,脑子半个弯都不会拐!你笑他们就认为你怂了,谁也体会不到胖子想成为一只‘笑面虎’的良苦用心!
当然,有一条很重要的客观因素是不能被忽略的,那就是,胖子一张肉呼呼的圆脸,他笑起来实在离所谓的‘笑里藏刀’有点远,完全就是个软面团一样的大阿福嘛!当吉祥物还不错,想要震慑四方?效果就太虐了……
这些都是题外话。
总之,程小昱正在和与他搭话(?)的家伙对峙。
这人长得很秀气,像个女孩子……年纪看起来可能比胖子还要小一点,可以看出来,他们的身高是差不多平齐的。但与胖子不同,胖子是‘一团’,对方是‘一束’,可能将胖子竖着切成两片,每片的重量都比人家单人要重……
他也穿着一件白色衬衫,深灰色背带长裤,头发过耳,梳得整整齐齐,整体给人的感觉就跟演电影一样。但有了辜睿的珠玉在前,胖子并不感觉到有任何惊艳或者自卑,他还正经挺有优越感的呢!这种女里女气的豆芽菜,有个毛的好拽啊!
沉默的气流在两人中间流动了一会儿,那个不速之客又开口了,“#%¥**(*)!¥……?”
这次正对着人家,程小昱可算是看清楚了,这家伙说话的时候,表情那个欠揍啊!那种感觉不大好说,他的下巴也没有比程小昱抬得更高一点,但胖子就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被歧视。
心里已经勃然大怒,胖子却很有城府的微笑了,他说道:“人话都不会说就出来乱晃?”
那小孩愣了一下,然后马上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嘲讽程小昱,“所以你连法语都不会说,有什么脸装模做样的看法文书?”
哦,原来这鬼画符是法文啊!怪不得有些字母他认识,有些字母就长得奇形怪状的。不过他是中国人,不会法文有什么可羞耻的……
程小昱从对方一句话就察觉出来,在吵架上,对方绝对是个战五渣。所以他更加放松了,嘲讽脸摆出来,“怎么,你原来还兼职居委会大妈啊?什么地方都是你家热炕头,忍不住就要讨嫌管一管?”
其实吧,因为在乡下长大,程小昱根本没有见过真实的居委会大妈,但他这人看书杂,什么东西都懂一点。以前跟乡下小伙伴开嘲讽的时候,就得上很直白的人身攻击,稍微出现个生僻词儿都有可能是鸡同鸭讲,杀伤力可以忽略不计。好容易要和城里小孩‘文明’的切磋一下,胖子简直就像打了鸡血。
而跟他的情况很类似,这*语讲的很溜的少年也是没有见识过真实的‘居委会大妈’的,但也不妨碍他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可恶之处。可有一点程小昱是火眼金睛看透了的,这人战斗力渣五,吵架根本不行。他脑子里诸多方案滚滚而过,到了嘴边,却只化为干巴巴的一句——
“你占用公众资源,你根本看不懂!莫非还有理了?”
程小昱终于明白这白痴为什么找茬了,哦,原来是看上他手里的书了!这蠢货,你再晚出声五秒钟,我就将这天书放回去了好不好!不过……看来是天助我也,这笨蛋吵架的本事没有,倒是挺有文化的样子。正愁找不着引路人,天上掉下个活雷锋……
他将手里的大部头竖起来,封面朝外,指着那一行金色的书名,反问道:“所以看得懂?那你说说这是啥意思?”
少年斜了他一眼,屈尊降贵的给他翻译一遍,“基因工程概述。”
然后,他等着这无知又愚蠢的胖子羞愧的把书还给他。
若非回国的太匆忙,而那帮蠢货竟然把一箱重要行李给他忘记托运了,以至于想看的书籍还要延后两天才能看到……这本法文原著在国内实在不大好找,只有市图书馆收录了两本,其中一本在信息检索的时候,显示已经外借,所以胖子手里的这本就是唯一的选择了。怕再出现什么波折,他才亲自过来寻找,结果就那么巧晚来一步。
所谓关心则乱,天才也是会在某些情况下犯蠢的。比如这个中文名叫李维斯,法文名叫亚历克斯的可怜人,如果他稍微多点眼力或者耐心,此时宝贝早已到手,哪用得着和这难缠的胖子扯皮?
如今貌似还要被胖子压榨剩余价值了……
就听程小昱继续问他,“哦?主要讲什么的?”
‘女神’被人劫持,李维斯尽管看这胖子不顺眼,仍然只能耐着性子特别浅显的回答了一下他的问题,顺便还开了一下嘲讽,“人类的遗传基因学说……跟你讲了了你能懂吗?你大概连什么是脱氧核苷酸什么是碱基什么是核酸都不知道吧?”
被嘲讽了,程小昱首先感觉到的却不是愤怒,而是果然捡到宝了的狂喜!他控制着面部表情,努力不露出白痴相,还想做高深莫测状呢!
“会被那些绕口令一样的名称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?那些名称还不是人给命名的?作为一个人云亦云的跟风者,亏你还觉得荣幸……我简直要可怜你了!喏,你想看就拿去好了,反正这种长篇大论的东西也没什么意思。联系实际,做开拓者才是我辈当做的呢,呵呵。”
绞尽脑汁的将所有学过的相关词汇都用上了,亏这无耻的胖子还好意思作独孤求败状……
那个真正的天才少年李维斯果然被他气的脸上空白了一瞬,捧着自己终于被解救出来的‘女神’,李维斯却感受不到那种喜悦,结结巴巴的怒斥胖子,“胡、胡吹大气!”
胖子又追杀一句,“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!”
李维斯想着,实践?高标准的实验室他倒是进去过,但他也没有自己独立的实验室呢!这死胖子……
没等他再怒斥一句,程小昱又施恩状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:“我能画出真正的细胞内部变化图,要不要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