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〇三章钟情
何斐是翰林学士何成章之独子,受父亲熏陶,喜爱古玩字画,闲暇时常去后市街淘弄些字画回家。这日何斐像往常一样在后市街上转,在一画摊前却被小偷给盯上了,那小偷见他衣着不俗,定是大富之家的公子,于是起了歹意,扒走了他拴在腰间的荷包。那只荷包是长姐出嫁前绣的,是何斐格外珍惜的物件,于是发觉荷包不见的第一时间,他大喊抓贼。
街上密集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,小偷心虚,拔腿就跑。何斐一边追贼一边累的直喘:“救、救命,抓、抓小偷。”他一文弱书生,哪里跑得过常年流窜街头的扒手。眼看着贼人是越跑越远了,他心急如焚,就在这时前方窜出个娇小的身影,那身影凌空一跃,没几步就把那个小偷擒住了。何斐定睛一看,发觉两三步擒住小偷的“矮小公子”不是别人,正是头些日子在将军府见到的陈东珠陈小姐。她今日着了男装,打扮的虽有些不伦不类,做的却是见义勇为的事,真是巾帼不让须眉,何斐不禁暗暗佩服。
就在这时,陈东珠扬起娇小的拳头,一拳砸在小偷的脸上,那小偷顿时哎呀一声,眼窝已是被打得乌青乌青的。“我让你偷东西,让你偷东西!”陈东珠义愤填膺,攥紧拳头的右手上还缠着绷带,那是昨晚上打太子李荇时留下的伤,因她黑暗中瞅不清楚,一拳打在李荇的嘴角上,手被他的牙齿给硌破了。
“大侠饶命,我再也不敢了。”小偷的眼眶被陈东珠的拳头砸破,眉骨上鲜血直流,场面看着好不骇人。何斐觉得那小偷被打的太过凄惨,纵使窃人财物者有罪,可也不能用这般残忍的手段来伤人啊,此刻他心中只剩下对陈东珠的恐惧。他觉得这个女孩儿实在是太彪悍了。
“陈小、额、陈公子您别打了,我们不如把他扭送官府吧,给他一个法律的制裁。”何斐觉得再这样任由陈东珠打下去,那个小偷就要一命呜呼了。听到他的话,躺在地上的小偷呜咽着点头,对他来说进官府都要比被这个“娘娘腔”毒打来的好。
“你说的有道理。”陈东珠粗着嗓子应了一声,接着将小偷从地上拽起来,把他的胳膊一扭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小偷的手臂已经脱了臼,双臂无力的垂下来。
“啊!”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声,吓得何斐闭了闭眼,这场面简直不忍直视。
二人一道将小偷扭送至官署衙门,京兆尹张侃一见到陈东珠和何斐带着的扒手眉头直皱,原来此人是后市街一带有名的泼皮无赖,此人虽可恶却只做些偷鸡摸狗的小事,所犯事游走于法律的空隙之外,虽有盗窃行为但因偷盗财物量少而不易量刑,最多只能监禁个三五天之久。何斐听张侃所言,心生一计,待扒手被收监之时,他故意吓他说:“我大齐律法有云,凡偷盗他人财物者,累积至一定数量者,受劓刑。”大齐贫民百姓不得议法,只有贵族子弟方可向官吏学习法律,因此大多百姓是不懂法律的,争讼官司也需借助师爷之口。何斐见那小偷听了他的话之后一脸懵(meng)懂(bi),糊里糊涂的模样,于是又问他:“你知道什么是劓刑吗?”
小偷摇了摇头,他连“劓”字怎么写都不知道。何斐看了看他,开口道:“劓刑,就是要割掉受刑者的鼻子。嗯,没了个鼻子也死不了,这真不算是什么重刑,对吧?”
“啊?”小偷一听要割掉鼻子,吓得哎呀一声坐在地上,他不知道何斐口中说的“偷盗财物累积一定数量”的“数量”究竟是个什么“数”,但他这次盗得的荷包却是沉甸甸的,应有几两银子吧,可真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数目,想来是累积到了那个“数”吧,不然这位公子也不会巴巴的跑来跟他说什么“割鼻子”了。于是扒手连忙跪地求饶:“大公子小的知错了,绕了小的吧。”
“你运气还真不错,我今儿个钱带的少了,你若是再偷一文,唉,这鼻子可就保不住了。”何斐叹息着摇了摇头,眼角的余光里看到扒手惨白的一张脸。又道:“你也是惯犯了,这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,你下次可小心着点别再被抓着了啊!”
“大公子,小的知错了,小的再也不敢偷了。”那扒手被何斐唬的一愣一愣的,连着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,以表悔过之心。张侃瞧着这一幕,觉得何公子对这小偷的“教育”也算是走了心了,这次再放他出来,许不会再犯了吧?
二人从京兆府出来的时候,陈东珠对何斐佩服的五体投地:“想不到何公子还懂法?”
“不才对法律略知一二。”何斐对陈东珠拱了拱手,虽然他对陈小姐的“暴力”不敢苟同,但仍要感谢她替自己抓住了小偷,要回了荷包。
而陈东珠听得何斐这一说辞,晓得是他们文人的自谦之词,便说:“你们读书人真是了不起,光动动嘴皮子就能叫人心服口服,当真是我们这群粗人比不了的。”
“折煞了。”何斐又拱了拱手,出于礼貌,他等陈东珠率先开口辞别。又因男女大防不敢靠她太近,只目送她离去,看那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巷尾。
陈东珠回府之后,越想何斐越觉得他是个温文尔雅满腹学识的翩翩公子,跟舞刀弄枪的大哥不同,跟不学无术的太子更是天壤之别。她忽然觉得她俩若是凑在一起,一文一武,真正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,这何斐简直就是她夫婿的不二人选。
陈旷修一回来,陈东珠便巴巴的缠上去了,她模样太殷勤,以至于陈旷修受宠若惊,看着她时觉着她横看竖看竟是一脸的“奸相”。他打了哆嗦,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,问道:“你怎么了,脑子受了刺激?”
“你才受刺激了。”陈东珠翻了个白眼,随即想到自己接下来有求于兄,又硬腆着笑脸凑上去道:“哥哥,上次跟你一道下棋的何公子,今年几何啊,可曾婚配?”
陈旷修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妹妹,更加确信她是脑子不灵光了,揶揄道:“怎的,你也干起了保媒拉纤的行当了?”说着,摸了摸陈东珠的发顶:“这里嘛,还差一朵大红花。”手指戳了戳她的腮帮子:“这里嘛,还差一颗大黑痣。”
陈东珠拂开陈旷修的手:“我不是给别人保媒,是给我自己。”
闻言,陈旷修眼珠子不禁瞪得老大,他抬手抚上陈东珠的额头:“也不发烧啊,你怎么平白无故的发起疯来了。”陈旷修很惊讶,自家妹妹钟情于东宫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了,他陈家尚武,人人豪放,对这等儿女事情也是看的开,并不觉得女儿家有了心上人是不能挂在嘴边上的秘密事情。
“我现在不喜欢太子了,我喜欢上何斐了。”陈东珠仰头看着高她半个脑袋的陈旷修,说话时一脸的认真,看不出是玩笑的样子。
“怎么就转了性了?”陈旷修端起桌上的冷茶给自己压压惊,虽说是女人心海底针,但咱家妹子的变化也太快了吧。陈旷修与太子交好,私下里是称兄道弟的关系,可即便这样,让太子成为“自家妹夫”陈旷修还是不大乐意的。太子顽劣不堪,他二人一道逛窑子喝花酒的时候,他就晓得他是个什么德行,这人做朋友还凑合,做亲戚就免了吧。奈何小妹痴情,他说劝不听,便也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了。如今东珠自己移情别恋了,陈旷修倒是高兴,只是转眼小妹就瞧上何斐了又是怎么回事。她跟何斐就见过一面吧,他是什么样的人她知道么,怎么说喜欢就喜欢上了呢。
于是陈旷修不敢相信的问道:“你认识何斐?”
陈东珠老老实实的摇头,只有两面之缘,算不上是认识吧。
陈旷修又问:“你只见一面就喜欢上他了?”
陈东珠点点头,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陈旷修的面前晃了晃:“这是一种感觉,一见钟情懂吗?”
陈旷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,他觉得何斐和自家妹子,无论是从画风上看,还是从本质上看,都不像是一路人,真难想象摆一块会是什么模样。
“哥,我要娶、嫁,我要嫁给他,你帮我搞定他!”陈东珠很认真的给哥哥布下了任务。
“这怎么搞定,他若是不答应,我还能逼他不成?”陈旷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这天下的女子有几个像自家妹子这般“豪爽”的。
陈东珠急嫁,因为端午节迫近了,宫里头每逢端午必有斗香盛会,这一年圣上为给太子选妃,斗香会上邀请适龄官宦女子出席,而上一世陈东珠正是在斗香会上被定下来的太子妃人选。为了说服哥哥帮自己,陈东珠说:“太子选妃凡适龄未婚女子必须参与选秀,我不想去参加那个劳什子的斗香会,若是在此之前跟何斐订婚,就可免除这一烦恼。”